2013年12月15日 星期日

★ 電影與音樂 ★

  • 電影:"Dead Man Down"。
  • 歌曲:ZaZ的"Éblouie par la nuit"。("Dazzled/Blinded by the night")

幾週前的某天,市圖借的幾部DVD一起到館。在2013的電影"Dead Man Down"裡,透過心情低落戴上耳機的女主角,第一次聽見這首當初還不知名的歌,當下直覺是曲子蠻有味道。復仇是電影的主題,背景則是黑社會。說真的,劇情普通二流,搞不好還算有香港黑道電影的影子。近幾年東山再起的男主角Colin Farrell本人據說很自戀,一向不得我心。片子結束後,劇組人員名單跑馬燈浮過時,又再打了一次這首歌,意境上的收尾還遠勝過故事的結局。網路上找了一下,果然很快就找到曲名與歌手,而且很多人都是看過電影後馬上搜尋。

又過了一陣子,"Dead Man Down"正好出現在另一部DVD的電影介紹裡,預告裡某段背景音樂就是"Éblouie par la nuit"。在那一刻,ZaZ的歌聲無限放大。突然間,整個情境都不一樣了:制式的江湖味抽掉,電影剪接的片段變成陪襯,整個故事只剩男女主角,兩人困在看不到天明的暗夜。黑色電影的框架明確了,Colin Farrell瞬間莫名變帥超man。雖然說主題曲選的是半情歌,而歌詞其實又不符電影情節,但那情緒一旦抓住,音樂與電影就成了無法再被替換的搭配。當然啦,如果製作公司當初能勇敢地把男主角寫死,雖然會讓看電影的人大哭或咒罵,但那聽覺與視覺的組合會昇華成永遠的絕對。

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與零點零零一的可惜呀可惜。

註:"Éblouie par la nuit"收錄在2010的ZaZ首發的同名專輯,YouTube上版本很多,現場演唱的版本聲音稍微沙啞,但那滄桑味我更喜歡。(ZaZ在2013發了第二張專輯Recto Verso,每首歌也都很好聽。)

以下這個YouTube播放清單上包含了"Éblouie par la nuit"的原錄音室版與幾個不同的現場演唱版:
https://www.youtube.com/playlist?list=PLSPZeJRnLDAMZV005DQSwSPb52pSMCZEY

2013年12月12日 星期四

★ 變形 ★

這學期最後一堂地板教室的健身課程結束後,我的瑜珈體驗正式期滿一年。

年初在後背長期痠痛同事的建議下報名了學校的瑜珈課,選了Anastasia的Hatha Yoga班,固定在下班後直奔體育館。大概是因為住得離學校很近,一開始對於下班後還要在外多逗留一小時,宅爆的我還真有點抗拒。不過一旦習慣了每週在上班間分段排入瑜珈而稍微和緩的那樣的節奏後,期待就蓋過了其他情緒。

於是每週二四下午五點前匆匆走出這頭的校門,進入另一邊的校園,調整呼吸與步伐,爬上三十層的階梯,接著另一個二十層。穿過物理系館前的小廣場,右轉下階梯刷卡進體育館,領更衣室鑰匙,換衣服掛好包包,然後把跟外在的一切連結鎖在寄物櫃裡。若是提早五或十分鐘,就在軟墊區先拉拉筋。時間到了,就跟著班上同學魚貫進入教室,排隊拿瑜珈墊跟小毯子與塑膠磚,準備進入徹底清空思緒的狀態。雖然每堂課前後順序不定,但總會從普通的中年人,轉而成為貓、駱駝、抬頭狗、弓背狗、嬰兒、蜥蜴、鴿子、海豹、眼鏡蛇、烏鴉、樹、大象、戰士、老鷹、椅子、橋、巴士等生物或非生物的實體。動作與動作間,Anastasia還會不時提醒我們,「什麼都不去想,只把焦點放在呼吸上喔」。繃緊,放鬆,繃緊,放鬆,放慢並加深呼吸,同時也只想著呼吸。在那一小時裡,心態上的與軀體上的變形,成了將我從平日生活分割出來並暫時另外放置的媒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一個區隔,變得比過去更為重要了。

2013年10月23日 星期三

★(大驚!)★

一年兩篇??這種平均值從5.42、2.17、1.42、0.92終至跌入0.25的減半懶散法是不會也不該被接受的啊啊啊••••••。

話雖然這樣說,瑜珈課我還真的乖乖沒蹺過,而矩陣似乎也勉勉強強磨出了跨入門裡的模糊概念。就讓秋末的紐約大方進入冬天吧。十月的收尾,隱含著些許收割意味。

2013年7月6日 星期六

★ 我的雨天是我的晴天 ★

原來雷克雅維克的十月天色可以這麼陰沉,每天可以下這麼多雨。

自從看了電影《西雅圖夜未眠》裡女主角被殷殷告誡「西雅圖一年十二個月要下九個月的雨,根本不是常人會住的地方」後,心裡就對西雅圖這個城市帶著夢幻般的極大憧憬。我一向偏好陰雨天及昏暗天色,也喜歡雨中撐傘那種不能取代的安全感。倒不是說我討厭乾乾淨淨大晴天的透藍天空;那種適合公式中f8.0 + 1/250 + ISO 80而把S95功能推到極限的近深海藍裡,添加了棉花糖雲絲快速飄過的拉扯變形,也算有其視覺上的魅力。

但所謂蘿蔔青菜肥皮瘦肉各有所愛,對我而言,晴天是一股理所當然的不定性浮動,缺乏陰雨天那種腳步緩慢一拍拉長成三拍的成熟穩定。每天早上拉開窗簾,最想看見的天空色調是灰而非藍,如果加上不小雨勢的話,在心理及身體完全放鬆的深呼吸,好像可以整個把空氣抽進每片肺葉的最深處一樣。小學六年級時搬進新家,我的房間窗外是遮雨篷。不論雨勢大小,打在屋瓦上的雨聲總會被數倍擴大。夜裡遇雨,唸書格外專注,也特別容易入睡。似乎只要把棉被拉到下巴,睡意就會嗖地一聲馬上就用力把整個大腦吞掉一樣。雨天的顏色,與下雨的聲音,可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跟生理上的強力鎮定劑產生了完美的聯結。

沒錯,灰濛濛雨答答,妳肯定是我的腦內啡。

三年前的夏天,終於找到機會到西雅圖一遊。旅行的第一天,不幸趕上西北角大熱浪的尾巴,天都還沒黑就逃回旅館。隔天熱浪半褪,卻仍是鎮日天晴。傍晚時急速降溫,我們搭渡輪到Alki Beach回望整個城市的夜景,甲板上四面冷風襲擊,狂抖到差點中風。到了小島上,在即將打烊的小店買了熱熱的蛤蜊巧達杯湯,總算是稍微壓驚。第三天早晨氣溫再掉幾度,但長袖襯衫在中午前還是脫掉塞到背包裡。不用說,當天依舊是適合旅行的陽光普照。雖然說七月不是西雅圖的雨季,但那過於大方的晴朗,徹底扯碎了我對這城市至少也該掛上溫柔淡灰天色的最低期望。

至於傳說中下不停的雨,從東岸搬到西雅圖的朋友也大力澄清。西雅圖的確是常下雨,但時常只是小雨,通常短短下個一陣,很快就會轉為天晴,好像陰天只是前一秒的錯覺,而撐開雨傘不過是個玩笑一樣。不只如此,西雅圖甚至連北美降雨量前十名城市都沾不上邊。幸好我從來不曾因一時衝動而傾家蕩產(?)搬到西雅圖,要不然可能會落到每天對天空敲碗怒吼的地步:喂喂喂!啊說好的雨呢!這是騙局嗎!

就這樣,因為那殘留的霸氣夏日印象,我對西雅圖多雨的幻想,似乎不再那麼明確。前陣子在Arnaldur Indriðason小說裡,發現了十月雨季的雷克雅維克。冰島,嗯,網路上的資料說,以漁業為主的冰島國土面積近台灣三倍大,這幾年因為景氣不佳與火山爆發的關係,觀光業一度蕭條。首都雷克雅維克位於雨量偏多的西南國境,終年有雨,其中又以秋冬為甚。而因為地理位置已近北極圈,每過十一月底,下午三點半就天黑。又是暗又是雨又是冷的,怎麼聽都像重度憂鬱患者高度集中的城市。我興奮地搜尋雷克雅維克的年雨量,好像馬上就要將十月的Reykjavík提名為我的終極幽暗雨城一樣。令人驚訝的是,雷克雅維克最多雨的月份的確是十月,但當月平均雨量約八公分,還少於十月紐約的十二公分。(騙、騙人!)再比起十一月西雅圖約十五公分的雨,更是有一段差距。最讓我跌破眼鏡的是基隆的十月,平均雨量竟然超過二十公分。如果根據基隆氣象局十五年前未更新的舊資料,在二十世紀後半段的五十年間,十月的基隆平均下了快四十公分的雨,每三天裡,就會有兩天是濕漉漉的天氣。雖然說我從來沒住過基隆,但這闌珊燈火裡驀然回首的象徵意味還真濃厚。

於是我在美東2013年以來最是高溫而熱度指數直逼華氏100攝氏38的七月赤豔裡,躲在冷氣房想像著我心底晴天的雷雨天:天邊壓低成捲因為風速過大而快速移動的暗沉雲團,轟隆作響的雷聲,交錯的閃電,空氣中泥土被打濕的味道,大雨傾盆而下的咚咚砰砰聲,不能停也停不住的雨,水珠急速反覆推擠而成串滾落的玻璃窗後,隔離後的再隔離。

嗯,雨的那個按鍵從OFF調成ON了。我想,其實也可以是另外的城市。

2013年2月4日 星期一

★「痛谷底,我在疼。」★

對於金庸筆下絕頂聰明、會以「正是小畜生罵我!」在口頭上佔人便宜的楊過,竟長達十六年解不出「情谷底,我在絕」這個絲毫不複雜的訊息,很是令人匪夷所思,搞不好可以算是情報學零分的先例。

「倒過來,啊就倒過來就好了啊!」幾十年來,不知有多少讀者的嗓子都叫啞了。不過即使只是簡簡單單地倒過來,跌入谷底這個的殘酷事實,卻還是未能因此獲得緩減。小時候學校只教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卻從來沒有什麼老師能夠以前人的智慧警告妳,谷底之下其實可能還有谷底這個道理。

是說置身谷底,或說偽谷底的谷底,西曆竟然也拖了有四個月那麼久,農民曆則經過七個節氣,精確地綁在寒露與立春之間。十月初開始,因為總是長期壞習慣長坐憋尿趕報告,再度出現了尾椎痠痛的症狀,彷彿遙遠記憶裡曾造成巨大破壞的獸即將被喚醒一樣。

這次的痠痛,不再像半年之前那樣單純,幾天後完全消失,而是在一週之間從微微痠痛、轉為局部麻痺與刺痛、最後變成陣陣爆痛;痛到不能坐,不好站,不容易躺,不方便走,最後只能趴在床上工作。遇到乾咳,或莫名來個噴嚏時,臀部跟大腿就像炸彈引爆一樣,頓時靠嘎嘸目屎。前陣子看醫生、做物理治療,常被要求形容那種痛感,其實感覺就像有個鬼有個人拿兩根指頭捏住妳的屁股,然後順時鐘方向(或逆時鐘方向,隨便啦)用力猛轉。重點是,那是種毫無休止的、狠狠的、捏乎妳死而無限迴圈的加劇扭法。

◎ ◎ ◎

不過就是幾個月前,我還覺得物理治療是受過傷或手術後的人為了復健才不得不經歷的過程,而瑜珈課程則是專門用來訓練四肢不夠柔軟的人,從來沒想過會變成目前生活的一部份。

八月初,實習身份正式生效,終於開始全天工作,對於從小第一志願想當護士第二志願成為秘書此外別無大志的我,當個單純上班族最是開心。當時夏天逐步收尾,暑酷已不再是天氣主流;每天走八條街上班、走八條街下班,偶爾塞著耳機享受自己喜愛的音樂,大部分時候則放鬆視覺與聽覺,自由接收街道上各類景象聲響,其中我又特別喜愛星期四早上學校側門兩條街長的農夫市場。攤位小販擺出了有機蔬菜水果、自產自釀的蜂蜜及果醬、盆栽或植物、各式硬皮麵包與手工餅乾等等,與路過的行人、專程前往採買的顧客、嬰兒車或皮帶拴著的狗兒們,拼雜出熱絡而帶點節慶意味的獨特街景。上下班途中,常常邊走邊打從心底升起幸福的感覺。

九月開學後的某天上班途中,在115街的學校側門遇到兩個男學生在發傳單,離我較近的那一個,跳過了前頭推嬰兒車的太太、與手插口袋狀似趕路的男人,轉頭向我微笑,然後遞給我一份十六開的薄薄手冊,我稍微一瞥後大驚,College Survival Guide! 真的還假的!他發給我大學生存教戰守則?!雖說當天穿的是牛仔褲,但我可是薄毛衣外加墜飾、肩背公事包、腳踏平底芭蕾鞋的正港OL裝扮啊!!不過理智的假性抗議持續不久,馬上心頭暗爽心花全開,在遷入好喜歡的新公寓、開始全職工作之後,幸福感紀錄就地再添一章。

是說真的很奇怪,好一陣子沒感冒生病,腦袋就會突然「咦好像好久沒生病了噢」,當下就意識到糟了糟了,之後果然沒多久就成真。這種莫名被自我制約的對於衰神即將發威的第六感,還真應該在大腦裡置入電擊片來制止。八九月的好日子說真的也過沒多久,突然就開始懷疑,嗯,幸福了,開心了,充實了,矮友喂~啊會不會怎樣,電影裡頭好像都是這樣開始講故事的:「不過,在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在未來的幾個月裡,她會(被狗咬被騙錢被拋棄被炒魷魚被隕石打中)••••••。」沒錯,差不多就是這樣。

十月上旬連週末都加班完成了一份大報告後,那熟悉的痠痠痛痛的尾椎再度上身,一週內就嚴重到不良於行的程度。每天下班那短短的八條街突然無比遙遠,看著路過行人又跑又跳的,心中就是無比羨慕。當時在網路上搜尋,好像漸漸覺得那些痛感,和坐骨神經痛的症狀比起來算是靠近了。曾經有一次在健身房的暖身厚墊區,做了網路上很多人說對坐骨神經痛有助益的動作,當場痛到不能動,覺得自己下半輩子大概就要癱瘓了,眼淚猛地襲擊,怎麼擋都擋不住。

之後幾週,從配合保險給付找坐骨神經相關醫生開始,就不斷重複著往更深谷底跌落的過程。傻傻搞不清一定得先看家庭醫生而不是大醫院手術醫生、遇上十一月初颱風假醫院連續關閉、看診地點從勉強跛行可到的兩條街變成痛苦的四十條街、連續四天每天按三餐打電話騷擾審核過程慢吞吞的保險公司、好不容易排上某復健師的時間表但一週只能擠進可憐兮兮的二十分鐘、兩週後屁股仍舊奇痛無比回去找真的比Jude Law更帥的家庭醫生才發現跟恆春兮講的屏東阿龍一樣消炎藥吃錯量從一餐三錠一天九錠吃成一餐一錠一天三錠。而在被衰運反覆碾過的那幾週間,還在突然想到「哇真厲害這種塑膠框的眼鏡戴了兩三年都沒怎樣」之後不小心啪地一聲折斷鏡框。

就這樣,從初診的髖骨發炎,到後來復健醫生認定的梨狀肌綜合問題,復健扣掉無進展的前四週已是第九週,一個星期兩次的瑜珈課也同時進行中,努力調整長期造成的不良坐站姿以及過去兩年間開始努力上健身房但因為姿勢不正確而引發的運動傷害。雖然這屁股痛名符其實地像pain in my ass butt一樣始終不曾完全消失,雖然現在每坐十分鐘就得動個三分鐘,雖然有時候仍然覺得一個人使盡吃癟而不是吃奶的力氣在抵抗這個世界,但我漸漸可以不再去想「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結束」這個問題。每當稍長的期待又行萎縮時,就不禁要提醒自己,深淵無底,就當作••••••這裡或許仍不是最低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