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8月30日 星期二

★ 音樂的威力 ★

上週末買了mp3機之後,兩天後上了健身房。當然啦!走爬梯機(StairMaster)時,聽音樂的效果是可立見的,從前我總是帶著雜誌,邊讀邊克制自己去瞧計時器的衝動,要不然就是一掀起雜誌來,發現還有十五分鐘要走‥‥‥。

的確,就像山姆很久以前說的,慢跑(以此類推走步或爬坡也算)是一項非常寂寞的運動。但是,從今天開始,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今天我不但(相對地)很快就滿身大汗結束了三十分鐘的爬梯機,並且在接下來的四、五個例行機器上(練手臂、練腳部肌肉、還有小腿、腹部等等),我都突破超出以往的五磅之多,還有一種欲罷不能的、勇往直前的衝勁。

我第一次無意中發現音樂對於自己有這樣的影響力,是在國中一年級在家裡幫忙拖地板時(沒錯!當時聽的還是最流行的、眾家歌手合唱的「明天會更好」),那樣的精力,幾乎可以連樓上、隔壁、隔壁的樓上地板都一塊兒拖乾淨。難道聽自己喜歡的音樂,就會刺激腦下垂體嗎(這只是舉個例,因為實在不知道會刺激什麼體)?這麼說來,音樂的威力,還真像服用了山姆串聯起來的「四維」(維他命、維骨力、「維」爾鋼、或維他露P)啊!

2005年8月27日 星期六

★ 我終於買了! ★

三十一歲又九個月的剛剛,我終於下定決心、在網路上買了iRiver(乖乖接受各方建議不能少於1G)的mp3機。下午去店裡取貨之後,我就即將晉升為mp3 player族嘍!(不知道在得意什麼,早就落伍了‥‥‥@@)

從小,我就很羨慕那些擁有自己隨身聽的同學跟朋友。不過,其實我在小學時就偷偷買過卡帶式的隨身聽‥‥‥其實,說偷偷嘛‥‥‥有時候我真好奇,有多少孩子在小時候從未偷拿過家裡的錢呢? 話說回來,雖說那一台隨身聽機身是從前那種彩色的塑膠機殼,卻是我上學的寶貝。只是因為它那不得見光的宿命,擁有的愉悅是大打折扣。

真正「正式」擁有自己的、播放音樂的硬體,是在考上大學時。那時爸爸送給我一台SONY的卡帶隨身聽(當時CD player還不流行),除了聽卡帶外(並可自動從A面換到B面),還可以聽電台、跟三台的轉播(沒錯!我當時還用那廣播聽「洛城法網」、「荒野女醫情」啊等影集呢!)。不過兩年多後,它就毀在那自動換面的功能下‥‥‥人家只是想打開修理看看嘛‥‥‥我顯然不曾記取教訓,因為從小到大,我打開的電動玩具、鬧鐘、手錶等等,從來沒有一個修好過。

大學的最後兩年,爸爸在嘉義的萬客隆買給我當時正在促銷中的AIWA的cd player(台幣2700,約美金90元)。這台cd player,到今天都還陪伴著我;雖然偶爾會「跳針」,但仍是我的最愛,總盡職地一遍又一遍放著我最愛的陳綺貞。

不知是否因為淋巴腺裡分泌射手座腺體的關係,從前我購物時(或許不只購物啦)總是衝動。這次竟然還會乖乖比較價格、功能等等外在條件。我想,原因之一或許是,在所有的款式中,其實我找不到一個「最喜歡」;但也或許是因為這幾年來,我早就成熟、並且遠遠脫離射手座讓人皺眉的特質。當然啦!山姆的說法是:「幹嘛高興,說穿了,妳不過就是射手座的敗類。」不過,這樣的話聽在耳裡,可算是一種恭維呢!

2005年8月25日 星期四

★「維力」與固執 ★

第一包維力炸醬麵,是由大一室友P泡給我吃的。她並且還示範了怎麼從一包維力變出一碗乾麵、並且將調味包泡了碗湯。上大學以前,從中南部北上的我,吃過的泡麵可以用兩個手掌(最多加兩個腳掌)算出來。

嚴格說來,維力這樣的泡麵,對當時的我來說,實在不像是什麼好泡麵。我認為,一包「優秀」的泡麵,除了在包裝上必須要有華麗的彩色圖片之外(上頭還會標示為應付消基會所出現的「圖案僅供調理參考、實際內容參看標示」),最主要的,應該是要有好喝的麵湯頭(裡頭還摻很多絕對吃不死人、最多只能敗壞腹部某個器官的味精)。而維力呢,兩項都不及格。

沒想到,到了密西根之後,竟然還在幾家亞洲的雜貨(超市)見到維力的蹤影,雖然價格貴了一些,一包69「仙」(六毛九,合台幣約21元左右),連eBay上都有人拍賣。如果從有需求才有供應的原理來看,維力是非常受歡迎的,並且還扮演著撫慰離鄉背井的人們思鄉愁緒(不過就是貪吃嘛!)的角色。這樣一來,我馬上現實地覺得它變得好吃了起來。就這樣,我的第一個固執被打破了。

去年春天的某個下午,山姆跟我到朋友L家玩。天色稍晚時,她說要招待山姆跟我吃「好料的」。五分鐘後,她從廚房裡端出兩碗泡好的維力(不要訝異,我這個朋友每次買泡麵,都是在一般美國超市上打成箱地買鮮蝦口味的杯麵,她貢獻出維力來,實在是非常夠意思)。我張大眼睛一看,發現她泡的維力竟然呈湯麵狀,等於是所有調味包的綜合、加上一小碗公的開水。我心裡還嘀咕,這種東西,能能能能吃嗎?!山姆則是毫不猶豫、身先士卒,才吃了一口,就用力發出歌頌的嘖嘖聲,而我則是不必說多說馬上跟進,還邊讚嘆造維力主的神奇。

我想是這樣的罷:「堅持」真是個美好的詞彙;說到堅持,就想到跑一萬米馬拉松的選手,即使已經面如土灰、全身發軟、還不幸敬陪末座,依舊想戴上運動家的光環跑完全程,這是個好的堅持(如果跑者存活的話)。但是這幾年來,我漸漸發現,自己總是背負著莫名的、美其名是堅持、但說穿了不過是固執的念頭,每每不願放棄。正如同哥哥從前給我講解星座手相時說的,「哎呀,這書上說某某座的人『執著』,要小心解讀呀!」因為,越是執著、堅持的人,越有可能同時是固執的、頑固的、冥頑不靈、不知變通、毫無創意的呢!

2005年8月23日 星期二

★ 未來幾天會好涼好舒服 ★

星期二的今天,溫度跟濕度終於跟著從北部下來的鋒面下降了,這可能是最近最令人高興的一則「新聞」。而通常我會打開電視看新聞,目的幾乎都是為了氣象(對比於某人開電視就是九十九台從頭到尾掃一次)。這個傾向,在夏天極熱或冬天極冷時,特別的明顯。

前兩週暴風雨前的某一天,氣象預報員不識好歹地在螢幕上大聲嚷嚷,說未來一週不但即將超過90℉(約32℃ -- 岔題一下:我今天才知道,計量溫度的單位竟然還有一個「蘭氏」!)、會每天黏黏的、還說往常平均溫度只有幾度幾度、都沒有這麼熱。

當下我自然是馬上慣性地用非常不滿的口氣說:「吼!這麼熱喔!」這時山姆給我一個冷冷的、眼珠已經擠到眼眶邊的斜視,然後送我一句:「廢話!妳這個人怎麼這麼奇怪?夏天當然就是會熱啊!怎麼會有人冬天就想溫度高、夏天就想溫度低的?這樣妳永遠很難去享受今天!」

我本想搪塞他,說關心明天後天或未來一週的天氣本是我作為小小地球公民的天職;因為,隨時注意氣溫的變化,才能觀察其與臭氧層破裂的關係。但‥‥‥他實在一副已經看透我的模樣,讓我不禁反省起自己來。其實山姆這樣說也沒錯,今天的天氣就是今天的天氣,如果是高溫高濕度,那就是高溫高濕度(這才是廢話哩),不會因為我看了氣象,就有任何的改變啊。

我突然覺得:原來打開電視乖乖等氣象預報的我,是想藉由預報中那未來可能的降溫來安慰自己,告訴自己再等兩天就可以不必汗流浹背走下去Met買包紅糖還有吐司。這樣的話,我算不算信了一個傳達「明天(下輩子)會更好」的氣象教?


2005年8月17日 星期三

★「夾淺拖仔(兒)」的中文名 ★

小時候,許多叔叔伯伯會穿大拇指與二指間夾帶的日式脫鞋。這樣的日式脫鞋,總讓我聯想到燙著大圓米粉頭、嘴角紅紅沾著剛吐過的檳榔汁、身著花花夏威夷襯衫的男子。

我想,不論長到幾歲,我的想法肯定是遠遠落伍、跟不上潮流的。如果是山姆,一定會說「我們就是被教育成」這樣這樣;但這回我覺得他是對的。因為帶給我「台客」聯想的「夾淺拖仔(兒)」(山姆,對,這絕對是意識型態)現在不但有了中文名、而且名家設計的款式一雙還可以上萬台幣。

我第一次發現正了名後的「人字夾腳拖」,是在壹週刊的張蕙菁專欄。她只是淡淡帶過這個名詞,卻讓我感到非常有趣:我一向不知這樣的脫鞋怎麼用台語之外的方式來稱呼,但「人字夾腳拖」五個字一出口,腦海就浮現在西門町Tower一帶逛街、打扮充滿日本風的女孩們。

(我隱約可以想像山姆的嘴角下垂,諷刺的說著:「怎樣?就是國X黨教育妳,讓妳覺得自己的語言發音的事物都是ㄙㄨㄥˊ的、然後用『國語』發音的就是高級的!」阿山哥~~~我真的很同意,你就別再岔我題啦!)

之後不久的2002夏天,到加拿大玩,朋友J就穿著一雙這樣的黑帶人字夾腳拖(我不懂,為什麼不是人字夾「指」拖呢?)、一件稍微過膝的白色蛋糕裙,一派非常輕鬆的休閒味,還挺舒服的。

偶爾注意街上的行人,還發現X字夾腳拖、S字夾腳拖、T字夾腳拖、還有A字夾腳拖等等。但我這輩子應該是不會擁有任何的夾腳拖的吧。總覺得,穿上夾腳拖,那厚厚粗粗的帶子夾在兩個指頭中間,感覺就像讓人用手指用力戳著我的肚臍眼一樣,忍不住就想給他來一頓當頭掄打。我想,若要跟上流行,恐怕還得付出點代價哩~~!

2005年8月16日 星期二

★ 關於山姆的七八事~~ ★

今天早上醒過來,迷糊中意識到山姆在「著裝」準備出門上班,還覺得自己怎麼會這麼累。

過了不知多久,床邊的鬧鐘傳來滴滴滴的聲音,我掙扎著按掉它,看著液晶顯示8:11,但‥‥‥山姆不是已經出門了嗎?客廳方向似乎點著燈,細細一聽,還些微傳來太8的音樂。

我心想,這傢伙難道吃完早餐換好衣服背好包包之後,就坐在客廳繼續打太8?昨天打深海實驗室,快十二點才關了PS,今天竟然一早想破weapon??一走出臥室門口,就覺得氣氛不對:客廳的燈是暗的、電視關著、沒有太8的背景音樂,四周根本就是一副還沒醒來的感覺。

這時候昨晚睡覺時山姆說來嚇我的鬼故事一個個浮上腦海,我嚇得跑進臥室拿起電話就直撥山姆的手機。第一通沒接成,第二通聽到山姆「喂」一聲,我急急地問:

「喂喂~~你在哪??」

「你今天提早一小時上班喔?」

「沒有啊!」

「現在八點十四分耶!」

「現在八點十四分??!!」
乖乖我的天,叫得可真大聲!我本能地就想去翻日曆確定今天到底幾號:


「不是十月才調日光節約時間的嗎?」

「現在真的八點十四分?」(這傢伙看來還在餘震中)

「對啊!我的手機也是8:14、鬧鐘也是8:14啊!」

這時候他回我一句:「難怪‥‥‥難怪我們辦公室到現在都還沒人來上班‥‥‥。」

2005年8月15日 星期一

★ 關於山姆的鬼故事 ★

山姆除了愛聽政論節目之外,另一個重要的、佔去他約百分之二十八點五的網路時間的癖好是看鬼故事(另外一個更小的而不知比例的,則是找笑話來看)。

因此,關於標題,我必須稍做解釋。這是關於「山姆的鬼故事」(也就是他說的鬼故事),而不是「關於山姆的」鬼故事(也就是說,這不是他經歷的鬼故事)。

認識山姆的人都知道,他實在超級愛講、也超級會講笑話。但是,他講起鬼故事來,非常能夠拿捏氣氛。最近他老喜歡在熄燈躺在床上時、搭電梯時(因為我很怕李心潔在《見鬼》裡的遭遇、好一陣子不敢晚上拿垃圾到地下室去)、還有在暗處時,突地說出「妳想不想聽XXX」這樣的小開場白。

我就這樣被他騙了幾次。就是因為他總是會講非常棒的笑話,所以我乖乖地、充滿對超棒笑話的期待那般做好萬全準備。沒想到,在故事進入相當的情節後‥‥‥,聽著聽著,身旁不自覺地就冷了起來。第一次我還手臂邊起雞皮疙瘩邊問他:「咦?你現在是在講笑話嗎?」他根本不搭理我,嘴裡還冷冷地繼續著故事。那天夜裡,我只能含恨憋尿‥‥‥。

我曾經非常非常喜歡看懸疑驚悚片(不是恐怖片),但最近連連遭受山姆「泰國之旅太太失蹤記」、「登山奇遇記」、「泰國之旅兒子失蹤記」(怎麼都是泰國!)、「午夜沐浴記」、「搭車出遊男友失蹤記」等等的駭人轟炸,已經快要進入跪地求饒的狀態。 只能說,比起這種折磨,我寧可聽山姆敘述國X黨的秘辛‥‥‥。

2005年8月1日 星期一

★ 騎腳踏車之四:溜冰、直排、意外 ★

小學一、二年級時(算算應該是1979或80左右),爸媽會在週末大清早帶著哥哥跟我到阿媽家附近TS公園的小溜冰場去溜冰。溜冰的時候,不但籠罩在涼涼的樹蔭下,溜完冰偶爾附近還會有賣枝仔冰的小販。我們一家人,有時候會啃著冰,在回家路上到阿媽家坐一坐,偶爾還會幫阿媽阿公挑一挑小時候我最愛吃的「鳳江菜」。

二年級上的某一個週末早晨,哥哥跟我照例溜著冰、玩著一前一後加速追逐的遊戲。或許是因為我的溜冰鞋(以前是輪鞋那種)正好滑過一個小小的石頭,就在那瞬間我跌倒了,而緊跟著從後方溜過來的哥哥也撞跌在我身上。很不幸地,就在那次小小意外中,我把一顆門牙給跌斷了。而不幸中的大幸就是,當時我的門牙還沒換成智齒。

也許是因為這個意外已經年代久遠、也或是因為當時年幼不懂得「門面」的重要,那時候的心情,已經不再清晰。過了二十年之後,我又出了一次類似的意外,這一回我腳下溜的是直排輪。

★★★

1998年中左右,小靜帶起我們之間溜直排的那股蠢動;她的創舉之一,是在自家大樓下的停車場練習直排。想像那瞪大眼睛來來去去的汽機車駕駛......。

那個時候,小靜、我、還有Sabine曾溜過週末滿滿都是帶著小朋友出遊的父母的大安森林公園,還曾三個人騎著摩托車遠及新莊某國中。那一個下午,就在當頭的烈日、平坦的PU地面、與暑假無人的校舍之間,突地來了場西北雨,以雨未到聲先到的磅礡氣勢追殺還穿著輪鞋幾乎來不及逃生的我們。

後來我們才明白,溜直排要進步得快,除了場地之外,輪鞋的等級其實非常重要。

那年七月的某一天下午五點多,我獨自在學校空地與走廊間溜著直排。本來是練習的最後一圈,已經打算脫下輪鞋護具,準備回家。就是那一念之差,我的命運有了些許的改變。我想,若套用從前台視《玫瑰之夜》那總以「這張照片……」做開場白的靈學大師的預測,當時我的流月運勢,應該是有著「見血光」的可能。「見血光」這三個字,每次聽見,都會讓我起了滿手雞皮疙瘩,彷彿在那冥冥中,會伸出兩隻鬼手來:一隻握著把都是銅鏽的命運三叉戟,另一隻扯著人往陰暗處去。

或許是那天下午起了怡人涼風的走廊,也或許是透過樹葉在地面點點晃動的陽光,讓我轉了念頭多練一圈直排。背起輪鞋與護具的袋子,我滑進校園,回到走廊。在走廊上,我稍微轉頭調整肩上的袋子,就這樣,在速度奇快的當時,我先撞上了左邊的牆壁,然後以頭朝下狗吃屎的姿勢彈到地上。

★★★


關於痛感的神經傳導,我已有了兩次親身體驗:雖說人類體積比恐龍小上那麼多倍,但發生意外事件時,從發生「痛」的事實、到產生「啊,應該會很痛呀怎麼沒感覺」的疑惑、到最後「啊!天啊!好痛啊!」的反應,真的需要一小段時間,在我的例子裡大概有十數秒左右。

我的第一次「痛感遲緩」發生在大二住宿時的油麵潑倒事件。我還記得,那是一個星期三的晚上,傍晚剛上過張上冠的文讀,下了課已經六點,下山後側門的自助餐店滿滿都是排隊的人。我當時懶了,就直接回宿舍,打算自己隨便煮個什麼來吃。現在回想起來,似乎我的意外事件總是因為「轉念」而發生的。

當晚我在我們寢室偷偷藏起、視如寶貝的迷你微波爐上烹煮的,大約是五木拉麵的牛肉口味,還打了一顆蛋。說到微波爐,就讓我想起大學住宿時期的抽檢。

那時候我們系上住的是又稱內舍的莊敬一舍(讓人肅然起敬的黨舍名),一樓有數位輪值的阿姨。先撇開阿姨們對大學女生多所抱怨的事實不說,她們還背負數個神聖的使命,其中一個就是「定期」的「突擊」檢查(真是具有莎士比亞式矛盾修辭的詩意啊!):在固定的、早就公告宣布的日子裡,阿姨們會到各個樓層各個寢室,看看有沒有諸如微波爐、電熱器、電冰箱之類的違禁品。

★★★


回到那一個跟麵註定無緣的星期三夜晚……。

那天我用來煮麵的鍋子,是個有著細細折疊手把的那種。我煮好了麵、在桌上鋪了小墊子、放好了麵。就在剛坐下不久(還在用力吹著麵湯說),室友T接起寢室分機。原來是住隔壁的直屬學妹打電話過來打聽理則的考古題。當時我們住的是1428,學妹U(差點有一種公佈姓名的衝動)住的是隔壁的1429。

就在我準備起身去接電話時,大腿鉤住了那個折疊手把,那一小鍋的麵,就這樣潑倒在我的左大腿上。從臀部到接近膝蓋,先被麵湯燙過、然後又緊接著蓋滿了倒下來的麵條。

發生的那一刻,我的直覺反應就是馬上站起來,撥掉腿上的麵。這是我第一次痛感遲緩:心裡頭還想,這湯跟麵應該很燙才對,為什麼我的大腿一點都沒感覺?十幾秒之後(差不多啦!誰有時間去計算這個),我突然眼前冒重重金星、嚴重頭昏,接著立刻就是左大腿傳來強烈灼熱的燒痛感。

室友T跟J趕緊帶著我到洗手間,我們口中還一直唸著「沖脫泡蓋送」的燙傷口訣;T拿了個大保特瓶,裝了自來水,就往我腿上倒。在那還微冷的三四月天,ㄡ……只能說……吼,冷啊……。當時還穿著那種很薄的睡褲,來回沖了大約有二十分鐘,才慢慢把褲子脫掉。

當天晚上,T與J陪著我到三總,在急診室貼繃帶上藥。其實,現在回想起來,上藥幹嘛呢?整段大腿上,連一個傷口都找不到,我根本看起來就是一副無事化小、小事化大而上急診室的樣子;更別提外頭還推進來一個喝醉酒、頭上插有酒瓶碎片的紅臉男人。

但隔了一天,燙傷處上起了極大的變化:我的左大腿就好像變成葡萄樹一樣(雖然葡萄是結串、不是直接生長在樹幹上),冒出了一整片的大小水泡。最大的水泡,有半個成人的拳頭那麼大,這樣的水泡密密麻麻地排列在我的大腿上,還將前一個晚上貼起的繃帶都給擠鼓了起來。

我就這樣帶著我的二級燙傷、從校醫轉回三總,並且在兩天之後,在爸爸、T跟J的陪伴下,進行一個小小型的整型外科手術:醫生在局部麻醉與消毒之後,將大腿上所有的水泡都一個個剪開,然後一區區敷上片片的……人工豬皮。沒錯,是豬皮!後來在雜誌上看過,豬的細胞構造因為跟人類最為接近,許多器官現在已經可以移植人類身上(比如心臟)。這敷上的豬皮可以保護底下的我的皮膚再生;醫生還特別交代,皮膚再生後,要勤抹乳液,豬皮才能一片片撥下來。

之後的兩三週內,我漸漸厭煩了每天塗抹乳液、人變懶了起來。那最後幾片豬皮,竟然就這樣跟我的皮膚黏在一起,變成了我的一部份。在我大二之後,正如山姆所取笑的,我變成了「人豬同體」、又稱「人豬混血」……。

★★★

而直排輪的意外,則是我第二次痛感傳導緩慢的經驗。

摔倒那天,因為我兩隻手都扶著背包,在那短短兩秒鐘,根本來不及反應、伸手往前保護自己,就這樣嘴巴先撞到地上。我爬起身,因為還沒有感覺到強烈的疼痛感,心裡還想或許不是很嚴重。但伸手往嘴唇一抹,發現手指上都是血,本能低頭一看,連T恤上都已經沾了一小片血跡,而且還繼續往下滴。

在電影裡,偶爾有些中彈的人,在撐了幾十分鐘以後發現自己身上竟然有傷口,然後才露出訝異的表情慢慢倒下。而我在看到血跡、意識到這次意外的嚴重性之後,碰撞的傷口才傳來陣陣惡痛。

我穿著直排滑向前方的洗手台,在鏡子裡看見傷口的慘狀:我的下嘴唇整個翻出(像黑人唇那樣地腫起)、還在湧血,而且右邊的門牙斷了一半。 那個時候,我才真正感到恐懼。

在那個時候,自然第一個反應就是找醫生。當下馬上騎了一條街的腳踏車回家;在我住的公寓對面,就有一家牙醫。

可惜當我一臉狼狽地打開門,櫃臺小姐告訴我醫生出去吃晚飯了,還說前面巷子裡有另一家牙醫診所。而我幾乎是連在心裡嘀咕「有沒搞錯,五點半而已耶!什麼時候不吃飯、偏偏挑我牙齒斷掉的這時候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就馬上說聲謝謝往外衝。

當初我心裡急得很,三步併兩步到了巷子裡那家牙醫。一打開門,正在看診的牙醫轉過來一看,又轉頭去跟正在洗牙的小姐商量中斷診療(雖然我沒看見,但我猜真的很慘)。那位洗牙小姐非常乾脆地離開躺椅,而醫生根本沒跟我要健保卡,就馬上要我坐上躺椅就診。

醫生詢問了受傷的過程,做了嘴唇與牙齒基本的止血與護理(一點點清掉下嘴唇上的砂粒),還跟我解釋當時必須進行的步驟,接著就是照X光片、看看牙神經是否斷裂等等。當X光片有了結果之後,我已經註定當晚就必須拔掉那顆斷了一半、牙神經歪斜的門牙,而另外一顆則必須在日後抽掉神經做根管治療、以免日後發炎。局部麻醉後,前後的處理進行了大約一個多小時。醫生還做了一顆短期的假牙來補上我拔除的門牙。

那天回到住處時,天色都暗了,心情就更為低落。我是個最討厭被後悔的情緒折磨的人,但想起當天開心地出門、回家時竟然連吃飯都有問題,沮喪頓時加倍。


★★★


如果說,從意外的角度來看,人生就是不斷地受傷、癒合、成長,不論在生理或心理上,這樣算不算太過悲觀?或者說,在這受傷三段論裡,如果把「成長」當作是這樣一個週期所必達的最後階段,而認為受的傷總有一天會癒合,其實反而是非常樂觀?

我常覺得,在過去三十多年來,身旁總是環繞著「貴人」,包括父母、手足、親戚、朋友、老闆、同事等等,這些人總是不斷交替出現,在癒合與成長的過程上推我一把,可能是課業、可能是戀愛、可能是工作、也可能是生活等種種不同的人生環節。

那一個溜直排的意外,是我人生裡相當嚴重的一次生理傷害。但和我的燙傷事件一樣,總有及時的幫助,包括具同理心的其他看診病人、那既專業又穩定並有醫德的牙科醫師(我一直記得他的名字叫做黃國書,診所名為「全家福牙醫診所」,在師大路上從羅斯福路進入右手邊第一個大巷子,地址是師大路105巷1號1樓)、多次遠從三重與新莊來替我帶飯並打氣的Sabine及小靜、還有一個已經瞧見我「重度傷殘」的唇齒、卻還真心笑著告訴我「也沒什麼嘛,很快就會好起來」的、那幾乎已經遺忘了的、後來帶給我其他打擊的朋友。

我一直非常喜歡Julia Roberts主演的《新娘不是我》("My Best Friend's Wedding")。這部片子讓我體認人總會犯錯的事實。但一個成人犯了錯後,必須去承擔後果,還必須勇敢彌補。還有另外一個場景裡,女主角發現錯誤已經造成、呆坐在旅館房間門口狂抽煙時,有一個服務生推著載滿毛巾的手推車經過,體會到她的沈重,他安慰她:"My grandmother used to say, 'This, too, shall pass.' "

是啊,再怎麼悲傷沮喪憤怒無助低落,都總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