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31日 星期六

★ 關於山姆的十三、十四事 ★

話說肌肉型男山姆大叔終於在2008年九月中旬主攻健身、在blog友站敵站開版了。陸陸續續地,他竟然也寫了一百多篇的網誌,上傳了快五十本相簿。從網站內附的人氣統計來看,不到兩年,光是網誌部分,就已經累積超過一萬多人次的點閱,比起寫了六年的我的blog,不知高出幾百倍。

像山姆這種練健身談運動的人,或許很容易給人肌大無腦的刻板印象,但仔細想想,其實這種刻板印象不能不說是文化差異造成的結果。現在的台灣社會我或許已經脫節,不過在我們那個年代,老師跟父母大部分都不鼓勵參加運動性社團,好像一去運動了,小孩就會變醜變笨似的,乖乖唸書考大學上研究所最重要。

在美國這幾年,不談籃球跟棒球等超高年薪的職業運動選手,在學校裡最出風頭的,幾乎都是運動表現突出的,其中不少人學業成績也很優秀。而被當成取笑對象的反而是只會唸書的學生,在電影或電視影集裡被geek喊來geek喊去,也算是另類歧視。

受到他的影響,我一週逼迫自己至少去一趟學校健身房,總會被各式器材上汗流浹背卻還衝勁十足的學生們震撼一番。遇到中午與下午四五點的熱門時段,多數的有氧器材都要簽名排隊,上限是一人一輪「只能」半小時。山姆的理論是重量訓練及有氧運動是一切運動的基礎,職業選手如果不從最辛苦卻又是最基本的開始及持續,只靠天分,職業生涯會比別人提早結束,更別說那些還抽煙喝酒的。他常說,從亞洲到美國打大聯盟的職棒選手沒人能撐過五年還持續進步,唯一的例外就是打了十年依舊很旺的鈴木一朗。

已滿三十八的鈴木一朗據說在球季時每天的重量訓練固定至少一個半小時,水手隊的訓練人員還說過他是全隊重訓時間最長的。每次想反駁山姆說台灣人不愛運動或運動方法不對的說法時,我都會說人家誰誰誰也會去打球,也是在運動啊,他就會搖搖頭說打球流汗只是在玩,不是專業運動,重量訓練跟有氧運動才能夠增強肌力跟心肺功能。看看國外的棒球與籃球選手到了四十多歲還不必退休,真是不得不同意他說的話。以前我也以為像曾雅妮這樣的高爾夫選手每天就是練習推桿進洞,怎麼會想得到她一週五天還要進行不斷衝撞自我極限的重量訓練呢。

或許我對他的認知還有一部份停留在過去,比如國中時規定要背的課文老是不背,寫字也是二十多年如一日的無比歪斜潦草大器飛舞。幾年前我還在家裡的抽屜底翻到一張國中模擬考班上的成績單,歷史全班平均成績65分,而19這種分數虧他考得出來,不用說當然全班最低。(不過國二時理化老師在每次大小考完都會先要九十分以上的然後八十分以上的同學站起來,山姆每次都有份就很令我羨慕。)或許因為延續了這刻板印象,像山姆這種抱持「全民都運動國力會變強」的運動至上論調的人,一旦跟網誌的寫作甚至是每天的大量閱讀連結在一起,還真會造成刻板期待值上的極大落差。以前他拿當兵時的莒光日誌給我看時,最讓我訝異的就是竟然沒有錯別字。

目前他網誌的點閱次數最高的幾篇分別為〈Roy Jones Jr.〉、〈網路拳擊課〉、〈重量訓練一年多了〉、〈臥推〉,每篇都跟健身與運動有關,相簿一樣也是健身類最受歡迎。雖然如此,細看網誌分類,發現在他以討論健身運動起家的網誌裡,健身文卻掛羊頭賣狗肉似的只佔百分之十五,也就是說,平均要每五或六篇文章,才會出現一篇有關健身的內容。本來我還取笑他是不是其實健身在人生裡只佔了不到五分之一,結果他竟然說出「健身這件事光寫不做是沒用的,我是以身作則啊」之類的回答。到底這結論是用什麼跳躍的方式達成的不得而知,只能說又再次敗給他了。

2011年12月19日 星期一

★ 夜 ★

跟著稀疏的人潮走出捷運站,她瞄了一眼手錶,時間已近午夜。連續三天的寒流發威,如早先氣象報告裡嗲聲嗲氣的播報員所說的,這個夜裡,溫度明顯又更低了一些。「再八分鐘,再八分鐘,我一定要泡在浴缸裡,來個暖呼呼的熱水澡!」她在心裡向自己吶喊。伸手拉緊風衣領口,她加快了腳步。

走著走著,終於轉進倒數第二條巷子。或許是因為天冷的關係,大馬路上那些偶爾打牙祭買宵夜吃的店家竟然全數提早打烊。巷道無人,彷彿連路燈的照明度都轉為慘白。她突然全身寒毛豎了起來,心裡一陣冷,拔腿就往巷內衝。跑到公寓門口,邊喘氣邊顫抖著,伸手往肩包裡抓鑰匙。

突然間,背後被硬物頂住,一個壓低的男聲說:「錢包!錢包!臉不准轉過來!」另一個則說:「快一點!我們只要錢!」她被突如其來的恐懼釘在原地,楞了三秒鐘,才說:「讓我把包包放在地上,拿皮夾比較方便,好不好?」後方的聲音說:「動作快一點,不然刺妳幾刀!」

她保持姿勢慢慢蹲下,深吸一口氣,雙手在肩包裡摸索著,一抓住目標物,她猛地轉身,右手將電擊棒開關推到最大,用力頂住比較靠近的那人,左手往另外一人臉上猛按防狼噴霧,馬上聽見哀嚎,眼前那人在電擊下抽動著跪在地上,另外一個按住眼睛,跌跌撞撞往巷口方向跑。

她用力踢了跪下那人幾腳,他掙扎著爬起,也往巷口衝,她一晚的怒氣全湧上來,在後頭破口大罵:「按!臭機車!恁祖媽今天一肚子火!加班加到現在才回家,還沒加班費咧!蝦米六三三馬上好,好你的頭咧!剛剛搭柵湖線又出包,在車廂裡等快半小時,氣死我了!你們兩個還能走,算你狗運!」

雖然北風颼颼,但在兩條街外,仍然聽得到她的怒吼聲。

2011年12月8日 星期四

★ 掉卡驚魂記 ★

昨天睡覺前已經商量好晚上要吃蝦仁蛋炒飯,雖然說需要的食材家裡都還有,不過蛋只剩兩顆,晚餐如果炒掉,明天的早餐還有中餐要帶的三明治就沒蛋可用了。冰箱已經快沒蘋果,而且廚房紙巾好像也馬上要拉完,看來買雜貨大概不能拖到明天。

即使心裡這樣想,腦袋裡還是掙扎了一下。到底要自己先去買呢,還是晚上吃完飯再去?每次到路口買蛋及牛奶等雜貨時,總是兩人一起出門,不過最近又變冷了,今天尤其是,傍晚時室外華氏四十二度但因為西北風時速七英哩所以實際感覺像華氏三十七度(也就是攝氏六度但因為西北風時速十一公里因此實際感覺像攝氏三度)。如果能先把東西買好,就能在山姆回到家後抬頭挺胸驕傲邀功一番。

一想到那種拍拍頭說好乖的情景,我還真的吼傻吼天真地馬上乖乖換衣服。出門前習慣性地打開皮夾檢查一下,突然發現少了一張信用卡。我強自鎮定翻找,一邊盤算打電話停卡,一邊努力回想兩天前領包裹外還買了一條土司,應該就是那時候出的問題,可是路口的超市通常是刷完卡馬上就會把卡還給顧客,而且對持卡這件事我一直都很小心,實在很難相信會犯這種錯,搞不好那張卡自己從皮夾掉出來。我決定上網確認看看是不是已經被盜刷了。

登入帳號時心裡還想,嗯哼,真可惜山姆現在不在家,如果他知道了,搞不好會讚美我「啊妳怎麼卡不見了還這麼冷靜真是太酷了」,但是想得美咧,萬一他真的在家,最有可能的就是先唸我一頓,而且對於我竟然在這種時候還擔心被罵的事,最可能會說的其實是「啊妳怎麼卡都不見了還能想到被我罵,果真該罵」之類的話。說真的,我本來就不是糊塗的人(真的不是),因為每隔兩三天就會在家翻東找西的都是山姆(沒錯就是)

細目一打開,昨天竟然有一筆九塊美金左右的刷卡記錄,既然昨天我沒消費,那就代表完了果然卡被盜用了。不過這個賊也真怪,看來只在百視達租了兩部電影。再往下一讀,還有兩筆洗衣店的紀錄,加起來不到五塊美金。真奇怪,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義賊!(?)說不定拿著我的卡在外面偷刷,是因為生活真的過不下去了,但如果這麼說洗衣店我懂,租DVD的話是因為子女的教育嗎!最詭異的是,洗衣店的名字還有那麼點眼熟,跟宿舍在開學時剛更新的洗衣室的新信用卡收費系統是一樣的,看來盜刷的人就住在我們這一棟!

洗衣服的日期仔細一看是四天前的星期日,竟然跟我們同一天,這麼說有可能是我忘記把信用卡從讀卡機中抽出來,所以對方直接拿我的卡刷洗衣機跟烘衣機,然後昨天發現卡還沒人追蹤,又跑去租錄影帶?這麼一想又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星期日當天只有兩筆洗衣室的刷卡紀錄,我們自己的那兩筆呢?該不會這就是我們自己的那兩筆?這麼一想,就覺得百視達那筆支出跟我們的月費好像是一模一樣的,而且昨天即可能是每個月的自動扣款日。如果真的是這樣,會不會我的卡其實沒被盜刷,而是真的就在路口的超市等著我去領回呢?或者從四天前洗完衣服後,我根本就忘記把那張卡放回皮夾?

內心振奮地走向平日掛洗衣零錢小包的地方,但是小袋子卻不見蹤影。我的預期在這時無聲摔落谷底。好吧,卡或許還沒被盜刷,但它仍是不見了。往底下一看,發現地板上有個山姆隨手亂放的袋子,雖然已經不抱希望,但我還是撥開袋子一看,沒想到‥‥‥洗衣零錢小包竟然掉在裡面!我顫抖著手拉開零錢小包袋口的細繩,裡頭有兩張卡,一張是舊洗衣系統的儲值卡,另一張則是黑色卡身上印著雪地裡帥氣白狼的D卡!轟轟轟,雲霄飛車在這時又衝回最高點!

於是這個小事件就這樣結束了。老實說,雖然一開始或許有點不安,但因為D卡打著所謂零風險的保障,號稱只要非本人同意的盜刷行為一概不必負責,其實好像從一開始心裡也沒那麼驚慌。一旦找到原本以為遺失的卡,在那十多分鐘生活中的細微錯亂就像影片倒帶一樣,咻咻地退到之前那一個事件分叉點,洗掉了對同棟住戶的疑神疑鬼,完美地回到了穿上外套準備出門採買時那種期待下班的山姆誇獎的心情。

2011年11月22日 星期二

★ 膽小、恐懼、與極限 ★

手裡抓著抄了索書目書名與作者的小紙條,從這一排書架轉到下一排,再移至下一排,奇怪的是,要找的那一區卻好像鬼打牆一樣,怎麼繞都不肯出現。才剛意識到「鬼」這個字眼,突然覺得身旁溫度變低了,在空間狹窄的走道上,燈光好像也變暗了,就差角落的鎢絲燈泡沒能應景地發出快斷電前的滋滋怪聲而已。

這時曾經看過的恐怖片裡的殺人魔像是傑森跟佛萊迪和麥克麥爾斯一一浮現腦海,即使二樓的藏書室外頭就是一向熱鬧的討論區,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隔天就是感恩節的長假,討論區聚集的人特別多,但恐怖片最常使用的對比不就是如此嗎,這頭一群人在狂歡趴替,那頭有人被冷血宰殺,如果拿我看恐怖片時最常講的「幹嘛一個人去那種地方,啊是沒看過恐怖片喔」的邏輯來比照,這種氣氛可是最適合殺人魔出現的時機了。

心裡一旦這樣想,兩條腿馬上非常聽使喚地往外狂奔,雖然三十好幾的現在跑百米早已無法飆進十五秒,但還是非常快速地閃過好幾排書架,跑下半樓的夾層,衝出二樓圖書室打開的門,然後三階當兩階地跑跳下樓,即使經過好幾人,我還是一直跑到圖書館一樓外的星巴克才停下來。最多被當成尿急而已,反正中間多塞幾個,就不會殺到我了。(?)

每當女性朋友們摀著耳朵哀求不要講鬼故事的時候,我總是會哈哈哈來個取笑。我喜歡聽鬼故事及特異體質親友的親身體驗,一群人在暗瞑摸的場合講,又格外有氣氛。看電影的話,恐怖片也可以(雖然恐怖片的殺人魔說真的好像角色都帶點傻氣),靈異片很不錯,貼近現實的驚悚片最好。但這幾年終於認清了現實,發現自己其實是個很膽小的人。喜歡被嚇到時心臟在胸口強烈的撞擊是一回事,等到剩下自己一個人在黑暗中的時候,又是另外一回事。比如說太陽下山後走在無人的小巷子裡,一定會好像被鬼追那樣沒命地跑;半夜偶爾起床尿尿,洗手的時候一定低頭緊緊閉住眼睛,不敢看鏡子裡頭,而且明明床就很近,還會一邊發出被嚇到的聲音一邊衝上床,然後裹在被子裡,弄得自己滿身雞皮疙瘩外加手腳冰冷。

仔細想想,對恐懼本身的莫名恐懼是很值得商議:如果真的被殺人魔抓住了,是不是最多就是被砍得被刺得很痛,最後大量流血而死掉這樣而已,或者說還沒被抓時的恐懼比已經被抓住的恐懼還要巨大,就像驚悚片與恐怖片裡懸疑氣氛營造得越成功的,故事都越吸引人一樣?一旦迷霧撥開而結局明朗後,反而變得不可怕了。但不管怎麼說,膽小跟恐懼其實是習得的經驗,跟那些因為害怕而堅持不聽恐怖故事的朋友們比起來,我對自己的極限還真的是認識不清。

2011年11月12日 星期六

★ 水劫 ★

11/12,台鐵早上8:40分從斗六發車的北上班次,跟爸媽準備到新竹看哥哥一家人。二車47號,靠走道。高鐵通車後,每次從機場回中部,兩個人都二話不說就搭高鐵。上回搭台鐵,大概也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一上車就發現我的腳下在滴水。如果是快生了的媽媽們,大概會以為羊水破了,可惜也幸好我不是。背了應該有四年的淺水藍Kipling帆布包拉開拉鍊一看,應該是水壺蓋子鬆開。「啊蓋子鬆開是可以滴這麼多水的喔!」這時的我還很天真。水壺拿起來,心裡有點疑問,奇怪了,出門滿滿的一壺,怎麼只剩一半?剛剛在候車室,應該也才喝一口而已的嘛。三秒後突然想到該看看包包裡,這一看嚇到差點大叫,袋子底部積水了,而且至少有兩公分!這時我包包拿著就往洗手間衝,心裡頭一邊滴血一邊吶喊,最近每次回台灣都會遇到的水劫,竟然又上身了啊啊啊啊啊啊!

進了洗手間先檢查淹水程度,發現雖然水量很大,但因為是防水帆布,從上次就學乖、放在前袋的電子產品都沒濕,放在正袋裡的,只有宮部美幸的《孤宿之人》,還有小貓的錢袋。洗手間裡可以放東西的平台很是有限,唯一可以使用的空間在馬桶後方。我匆忙把袋子裡的物品挑出來,然後將包包翻轉,把水倒出來。這時候只看見一個黑色的小東西從眼前閃過,然後就是噗通一聲,什麼東西掉到開著大口的馬桶裡了!我的媽啊,那不是8G的SONY隨身碟嗎!這時連遲疑的時間都沒有,馬上把手伸到馬桶底,然後火速撈起隨身碟。俗話說得好,為母則強,遇水則發,但都不適用在這時的情況。

開始撕洗手間的衛生紙吸水才發現,嗯,台鐵擦屁股的紙質是蠻粗的,但用來擦包包是剛好(?),如果能像廚房紙巾那樣大大一張就更好。問題是這是洗手間,肯定無法待久,而且紙張看來非常有限。為了後面的使用者,我撕了兩三份,就覺得無法再下手。這時有人敲洗手間門,我想,既然剛剛走到洗手間時還看到育嬰室,不如去碰碰運氣。

很不幸的是,育嬰室是上鎖的,一旁一位眼睛大大戴著銀邊眼鏡的可愛小姐非常親切地回答我的問題,她說她之前看到有人使用,幫我翻找了一下櫃子裡有沒有衛生紙,還說要把她的面紙給我。但是拿面紙來吸這次的積水量,實在就像要小綿羊在四級龍捲風中前進那般整個火會花掉(?)。我們又試了門鎖,她突然想到,一車盡頭就是車長室(不是車掌)。

我提著濕包包,快步走過兩個車廂,穿著紫色制服的漂亮小姐一聽我的說明,又看到我袋子的慘狀,把一整捲衛生紙塞給我,還馬上跟我回二車不知為何被關上的育嬰室,把鎖打開。

這次的置物平台雖然還是不大(我沒拉下放嬰兒的板子),但有一張絨布椅,我正式把袋子裡的物品一樣樣拿出來擦乾,書濕了下方約一公釐多,小貓錢袋則是全濕,幸好裡頭只有紙鈔跟硬幣,跟一張剛買的下週一北上自強號車票。

接下來就只是單純的擦拭動作了。育嬰室的增設,應該也不過是這幾年的事吧。便民這件事,只要有心,其實不難做到。

這裡想謝謝雖然也看不到這個謝謝的那位戴眼鏡的親切小姐,還有動作很快很有同理心的車長(不是車掌)小姐。雖然說台鐵從斗六到新竹要兩個小時又十分鐘,本來打算要繼續讀《孤宿之人》,但這麼長的搭車時間,正好讓我有機會儘量吸乾了包包的下方及內側,還添了一篇好久沒更新的網誌,這麼說來,台鐵開慢一點,其實還是有它的道理的。

2011年8月28日 星期日

★ 防「颱」★

八月初時,紐約延續了七月的數波熱浪潮,熱了個兩天,七月的電費也因為前前後後共開了十二天的冷氣,第一次突破一百美元(確切的數字是$124)。雖說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但翻開帳單那一刻,不禁還是詛咒了摳錢的電力公司一番。

本來以為八月應該也是類似的氣溫模式,沒想到接下來的三個星期內,從中西部與五大湖區推來好幾次冷鋒,跟東岸的高氣壓一攪和,昏天暗地又打雷閃電的暴風雨於是輪番上陣,偶爾還有龍捲風警報,這個月的平均氣溫因而托福降了不少度。前幾天新聞還說,紐約市在今年八月的雨量已經要創下新紀錄了,而且根據氣象預報,當時還在加勒比海、已經增強為三級颶風的Hurricane Irene,很有可能會在幾天後直撲紐約市。

搬到東岸的這幾年,算也習慣了東北部九、十月的颶風密集期。颶風會登陸,幾乎都是在南端幾州,像是東南角的佛羅里達州,或像2005年的Katrina造成紐奧良市嚴重氾濫的路易西安那州。而能真正颳到東北部的颶風,再怎麼逆時鐘吹捲,也不過是在大西洋的外海做做樣子,最多就是帶來九月中下旬常有的連續陰雨天,好像這樣就能徹底剝去炎熱高溫,與夏季做出正式區隔,然後預告秋涼來臨一樣。

這個八月底的艾琳,則跟往常遲來的颶風不同。越靠近週末,氣象預報裡紐約市颳風下雨的時間點,就越明確,雖然說颶風本身已經因為在北卡羅萊納州登陸而降低威力,但一般預測會在週六晚間八點後,對紐約市區逐漸帶來影響。

本來一開始對於這些預報,我們還算是抱著懷疑的態度。不過冰箱裡也沒剩多少食物,所以週四晚上我們還是採買了些蔬果生鮮。隔天宿舍一再發信通知,提醒住戶們應該要為停水停電做準備,連新聞都提及曼哈頓部分地區淹水時必須斷電的可能性。等到週五山姆下班後回家吃過晚飯後,兩人決定再到路口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晃晃,再添購水與三號電池,以免漏氣,以備萬一。

走進超市一看,櫃台竟然大排長龍。下週過後就快開學,看來很多學生都已經回來了。本來想直接買一加侖的大桶水,結果架上大辣辣貼著「明天會再進貨!」的告示,兩人只拿了一對三號電池,裝了沒得挑的剩下的兩顆富士蘋果,一捲廚房紙巾,跟半打礦泉水,就直接去結帳。經過土司櫃一看,比NBA球員還高的好幾層架上竟然是空的。平日讓人眼花撩亂的白土司、全麥土司、健康果仁土司、葡萄乾土司、漢堡包、熱狗包、德國香腸包等等,什麼都不剩。其實我對颱風風雨的記憶已經有點模糊,連國中一年級時放了颱風假的韋恩颱風,也只留下隔日放晴的印象。對於防颱,似乎更是大人才要操心的事。記得每次遇到氣象報導裡較具威脅性的颱風,媽媽就會在浴缸裡貯存備用水,也會準備手電筒跟蠟燭。但對於家裡是否曾經囤積食物,就完全不記得了。也因此,超市裡排隊結帳的人潮,以及清空的麵包架,還真帶給我短暫的一陣錯愕。

週六中午,雖然還沒什麼風雨,但新聞確認了一再預告的地鐵及公車的停駛。到了晚上,雖然只是一陣陣地來襲,但風勢雨勢都有逐漸變大的趨勢,最喜歡睡窗邊的陳凱咪還忙碌追打客廳一再被高高吹起的白色窗簾。(陳凱莉當然一副「干我啥事」的表情然後繼續蜷成一圈睡覺。)夜裡上床前,還是決定在廚房跟浴室裡都留了備用水。

這兩天看著新聞對艾琳的追蹤報導、鄰近多州沿海與低窪地區居民的強制撤離、各種防災的保固措施、以及那些已經帶來程度不一的損害,第一次意識到成人對於避免生命財產損失所必須做的準備。大概只有學童們,才能無條件地期待停課。以前李立群在相聲裡說過,「笑話是很殘忍的。每當有人笑的時候,就是有人受到傷害的時候。」一旦要放「颱」風假,就代表可能會有災情。對於山姆明天放假一天的這個事實,我在開心之餘,心裡其實還摻了那麼一絲罪惡感。

2011年7月1日 星期五

★ 村上春樹的……(三)★

我們家晚餐的時間跟一般家庭比起來算是遲的,七八點才吃飯,算是常態。也因為如此,晚飯開動時間若在七點之後,又遇上週六影集或週日晚上比較好看的電影時,我就會在八點前吃完飯刷完牙(埋頭苦吃囫圇吞棗這種事情是不被允許的),然後坐在電視前端坐等待,錯過片頭一秒都無法忍受。

偶爾晚餐結束刷完牙眼看著節目就要開演時,會發現媽媽還在廚房不急不徐地洗碗,這時我會貼在牆壁邊「麻如果不快點去刷牙會來不及喔」這樣催促著媽媽,但每次媽媽總會說「妳們先看沒關係」然後繼續手邊的工作。通常等她洗完餐盤鍋子,收拾好流理台,連最後一滴水漬都擦乾抹淨,又刷好牙後再坐到電視機前,都已經是節目開播五分鐘十分鐘甚或更晚的事了。

那個時候的自己明確安排著生活中大小事的優先順序,像這樣的事情總會讓我焦急,明明一開始的三分鐘也很重要啊,媽媽這樣會錯過好看的電影好危險喔,產生類似這樣的困惑,對於也很愛看長片的媽媽碰到家務事時對長片的慢條斯理,完全不能理解。

一直到年紀大了的現在,或更精確地說,是年紀大了的這四五年來,我終於發現那曾嚴格固定的次序其實可以持續崩亂重組,而對次序的執著也會逐漸降低。有些事物暫時失去了,有些步調放慢了,有些界線模糊了,有些意念則變形了村上從靜止敘述來說故事,描寫與比喻大於情節或甚至構成了情節本身但餘下的情節又脫出實境的方式,就讓我習慣並進入這樣的扭轉。但如果這麼說的話,作者可能會說,「說不定是妳已經擁有這扭轉才會藉由我的小說肯定這樣的扭轉的噢」。關於這種概念前後的主題我並不想涉入,但我已經準備透過這不明確的什麼,在七月初正式翻開始終未讀的村上最後長篇《1Q84,Book 1》。

2011年5月3日 星期二

★ 分析 ★

早上邊換衣服心裡邊想,今天工作時就乖乖喝白開水吧,畢竟昨天有點過頭,不但中午泡了一杯三點一刻,晚上又跟大S兩人分了快可立的大杯多多綠(而且我竟然還喝了四分之三)。出門前卻不知怎地鬼迷心竅開了冰箱,伸手拿了下層的星巴克玻璃罐裝摩卡咖啡。

像我這樣平日努力不喝含糖飲料,偶爾才會以咖啡或茶來挑釁自己的生活模式的人,或許這就是五月初那種部分膠著又令人存疑的不明確性所造成的負面影響。

2011年2月20日 星期日

★ 告別(二) ★

不過才在一月的某天,跟大S兩個人坐在客廳沙發上,邊聊天邊講到自己的阿公阿嬤。我還說,像我媽媽那邊的阿公跟阿嬤啊,同樣都是八十七歲,但阿公頭腦都還很靈活,身體也比阿嬤還要強壯不少。

二月上旬某個夜裡,阿公嚴重氣喘,由小舅舅小舅媽掛急診入院。住院一週的後期,在家族成員已經抱著心理準備的狀況下,心肺功能衰竭的阿公走了。在越洋電話上,媽媽哭得很厲害。在她跟朋友及舊同事之間,只有少數的人父母都還健在。這算是無預期的一場訣別,只讓我們意識到,親密的最終,依然要被死亡隔離開來。

接下來的幾個晚上,雖然房裡開著燈,但室外的黑暗總會無限膨脹,以一種連皮膚都幾乎可以碰觸到的方式,從窗縫裡整個把窒悶推擠進來。如果不打開音樂或電視,不管離客廳多遠,總會清楚聽見時鐘的秒針帶著不祥意味地答答走動。我想,這種沉重我並不陌生,六年前就發生過,只是現在更為強烈:

「小歐走的隔一天,T問我:會不會在天黑了之後,想把房裡的燈都打開。其實,他走的當天夜裡,因為隔天是Memorial Day的長假週一,山姆不用上班,我們兩個人在客廳活動、一夜沒睡:他繼續打太8、我在一旁上網,把客廳的大燈跟桌燈、還有廚房的大燈都開到最亮。

我知道‥‥‥我無法闔眼。因為,一閉上眼睛,就是黑暗。我是一個偶爾挺膽小的人,通常在黑暗中會開燈,都是為了壯自己那怕鬼怕壞人的膽。但那一個夜,彷彿一旦關了燈,那難以捉摸名狀的似失散似沈重會以它本身的重力加速度、甚或更明確的如我想像中以遠大於5G的氣勢壓將下來‥‥‥ 。No mercy at all...

四點三十五分時,山姆發現:從廚房的窗戶望出去,天已經微亮了。而我們兩個,一直到六點半,才拉起窗簾、拉開客廳的沙發床,沉呼呼的睡去‥‥‥。」

2011年2月14日 星期一

2011年1月7日 星期五

★ 村上春樹的……(二) ★

第一次讀村上春樹,是在那遙遠而仍舊年輕的大學時代,大約是類似《遇見100%的女孩》的短篇,《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的前兩章,以及記憶裡不甚確定的《挪威的森林》。當時還老是邊翻書邊想,喂,這種裝可愛又無厘頭的口語白話體誰不會寫啊,而且最好全世界的女孩隨時都準備脫褲子跟你上床,到底大家一直吹捧這個精蟲灌腦到小說裡性交來性交去的傢伙什麼勁等等諸如此類的念頭。

現在回想起來,那真可說是輕狂驕傲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以為自己不間斷的閱讀代表著什麼,系上的課外的,甚至是熬著夜充滿熱情以MF為標竿的文批課,終究卡死在淺層表象。年輕人的輕率,年輕人的特權,年輕人的損失。

撇開這早期的偏見不談,我腦海中的框架還真不是以這種便利的順敘法起始的,只不過很難不想起認真讀起村上的緣由。兩年前過年回台灣,跟大S兩個人去逛書店,順便帶了幾本小說,其中也包括架上正好擺著的村上長篇《尋羊冒險記》。我想是年紀到了,心境轉換了,學會腳步放慢了,村上這個世界,終於像藏在熱鬧街道轉角的那個神秘小店一樣,對我打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