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0月29日 星期六

★ 說謊 ★

國小時,偶爾會因為謊說得不好(有人天生擅長說謊的嗎?)而被無情地抓包,還發生過現在想起來很有趣的小孩說謊被拆台事件。按照時間排序的話,第一則發生在哥哥小四我小二、還住在舊家的時候。

小學時我們家訂羊奶,每天都是固定哥哥跟我一人一半,喝掉那清晨總會出現在門口奶籃裡的玻璃瓶裝羊奶。某個星期日早晨,(大概)就在媽媽在門口繳報費時,我們不小心打翻了瓶子,羊奶流得桌上地上都是,只得七手八腳拿抹布擦乾淨。媽媽進了屋裡後,還訝異地問了一句「今天怎麼喝這麼快」,我們兄妹兩個還馬上點頭稱是。

不到兩分鐘,媽媽從廚房走回來,瞪著我們問:「你們兩個是不是打翻羊奶了啊?」當時我們還繼續硬著頭皮否認到底、說已經喝完了,心裡頭還認定媽媽應該只是亂槍打鳥地胡猜一番,因為我們實在喝得太快了。可惜,我們兩個錯了,因為當媽媽押著我們兄妹倆到廚房水槽旁一看,才發現‥‥‥(因為媽媽進了廚房洗抹布)浸在水裡的抹布,根本就是沖洗出一團白色液體來。

很明顯的,之所以會接著被抓第二次的包,是因為我沒能從羊奶抹布事件學會如何善後。小學時代,都是在學校附近的阿嬤家吃星期六的午餐。小時候我是出了名的難餵飯,是阿姨跟舅舅們想到要餵我飯時會手軟那種,吃飯還要訂鬧鐘。

有一天中午,因為我實在吃得太慢了,阿公阿嬤舅舅舅媽都吃飽飯上去(從前阿嬤家是日式建築)看電視了,剩下我一個人在廚房「嚕」。對當時的我來說,吃飯本來就是一件很討厭的事情,旁邊沒有人,讓它變得更為無趣。結果我「機靈」的腦袋一轉,想出一個好辦法,就是‥‥‥把碗裡的飯倒回飯鍋裡去(說真的,那時我還蠻佩服自己,竟然可以想出這麼聰明的點子)。

一上客廳,阿公阿嬤舅舅舅媽還誇獎了我吃飯的速度。這真的再度證實,人,真的不能太過搖擺。因為,一會兒舅媽到廚房收拾,不到十分鐘就打開紗門對著我們大家說:「哎唷,小P,妳怎麼好把飯倒回去電鍋裡?」怎麼會呢!怎麼可能會被發現呢?我不是還把電鍋裡的飯稍微攪一攪的嗎?!原來‥‥‥因為我小時候吃飯一定要在碗裡的飯拌上醬油。沾了醬油的飯倒回電鍋裡,其實應該很醒目吧!

事件三的主角「幸好」不是我,而是大我半歲、在小四以前一直跟我同班的表哥。這個事件有一點兒尷尬,因為這是有關只要是小孩就一定會有過的「偷大便」經驗。前兩次發生的時候,據說他曾經受到小舅媽嚴重的警告,因為他會用一種很稚氣的手法把沾了便便的小褲褲(對啦就是內褲啦)藏起來,也就是:把它深深地塞入一堆待洗的衣物裡去。某天小舅媽在阿嬤家後院餵雞的時候,發現了一件兒童小褲褲半埋在土裡,上面還沾著大便。如果他當初把「證物」用小塑膠袋緊緊綁起來、丟到垃圾桶裡,而不是隨手丟到後院,是不是小辮子就不會被抓住呢?

但,這樣的認知,不到一定的年齡、不被揪出幾次,真的很難體會。就算上了國中,我仍在學習當中。國一時已經搬到新家,某一陣子早餐是饅頭配上牛奶。當時我自然是已經不討厭吃飯了,但是饅頭實在不能吸引我(塗奶油果醬或夾肉鬆也是一樣),如果又一直被催著快吃快吃,就會想嘔吐。

有個早上爸爸急著要順路載我上學,我焦慮地實在吃不下饅頭了,心一橫(請勿模仿),又怕丟在哪裡又被誰眼尖地發現了,於是把剩下三分之二的饅頭沖進了馬桶裡(我發誓,這是唯一的一次),還親眼盯著它消失。放學回家以後,想不到仍然逃不過被教訓一頓的命運,因為‥‥‥或許是因為太輕了、或還未吸收水分,那饅頭竟然回沖上了馬桶。(當然啦,後來我真的學乖了,高中養狗之後,不想吃饅頭時,就一小塊一小塊撥給哈利吃。)

現在回想起從前每次東窗事發那種「啊怎麼會被發現」的納悶,會深刻地覺得,當一個謊言還必須附加動作的時候,其實特別難撒。好像要人長大了、或磨練學習過了,才能去滿足這社會上那一股只可意會卻從不明說的、對成人應有的社會化期許,那就是成功的善後、或完美的掩飾、或反覆的確認(但是,相信我,最詭異的是,遇到名偵探時,不論再怎麼做沙盤推演,都藏不住狐狸的尾巴)。其實,在生物界裡,為了能在野外求生,許多動物都能完全掩蓋住自己蹤跡,如果沒有這樣的能力,代價可能就是得賠上一條命。

這幾年下來,覺得自己逐漸變成說謊時不但面不改色、還可以伴隨流露出誠懇表情的人。成人的世界是複雜多了,有不得已的謊、善意的謊、求生存的謊、安慰的謊、甚至還有比高明的謊。而謊一說多了,彷彿會變成真實,連自己都無法判定。就像最近這幾週一直試戴中的矯正閃光隱形眼鏡,在等待鏡片轉動調整焦距的數秒間,物體可以有兩個甚至更多的輪廓。在那一刻,竟然分辨不出哪一個才是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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