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7月13日 星期三

★ 陳凱莉 vs. 林哈利 ★


如果按照我哥當年取的名字來看,哈利比較近似Ali或阿里,但精確說來應該說是「ㄚ ㄌㄧ‧」之類的輕音才對。


哈利是在我高一、我哥高三時來到我們家的。那時候我們家剛遭小偷,我爸的朋友建議可以養一隻狗來看家,過了不久就給了我們一隻小狗。在這以前,我們家可從來沒有狗踏入過,親戚朋友到我們家就可以說是「如入無狗之境」,相信很多人家裡也都是如此。

哈利被帶到我們家的時候好小好小,是那種剛斷奶不久的、巴掌大的狗娃娃。我哥跟我之間有許多小時候學來的、一說就很有默契的句子,其中有一句是來自國語日報上狗漫畫的:「狗小的時候都很可愛,但長大以後就不一定了。」這句話後半部適用於許多的狗,比如說長大會拉長的拉不拉多,但是對於哈利,可說是一點都不對頭。

哈利他究竟是一隻多可愛多帥的混種長毛狗呢?當然哈利的照片就足茲證明,但是我們家最經典的例子就是:因為我每天都說「吼,媽~哈利好帥喔」,我媽被我搞得有點受不了,就常常用一種冷冷的「妳真的是我女兒嗎」的表情警告我這世界上沒有人會用「帥」來形容狗。

有一天,我們兩個帶哈利出去遛,才走離家門幾步,突然後方唧唧唧來了一輛腳踏車,人未到聲先到地叫著:「啊洪老師喔,這是恁厝的狗喔!蓋煙斗ㄋㄟ~~」那特意拉長的語氣裡還帶著一股豔羨。就在我媽那兩秒半的短暫遲疑之間(我想她一定是在思考要不要跟對方說沒有人這樣形容狗的、別帶壞我好不容易教好的女兒),他又用國語補充了一句:「啊很帥啦!」剎那間我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公理正義的,這就是「士可殺不可辱」:你可以說我的狗壞,但你不能逼我說我的狗不帥~~。

★★★


如果說小歐是熱情的、帥氣而同時又驕傲的,那陳凱和哈利就是深情而順從溫和的。


哈利是這樣子的個性:撇開他只要外頭有郵差或狗就狂吠、每到傍晚出門時間就興奮到哀嚎的狗的宿命,他時常都是文靜的。

他是那種當你摟著他時不會回舔你臉頰的那種狗:不是因為他不愛你,而是因為他滿足於只是靜靜靠著你、只是將臉埋在手肘處那樣單純的一種依附。

他在一歲半後,已經漸漸長出一身的長毛來。不知是否天生,長毛的他跟長毛的凱,脾性非常類似。

高二下曾經有一個傍晚,我滿腹委屈濕著眼眶蹲在院子裡,他慢慢地走過來,在我面前坐下盯著我瞧。他並不急於逼著我開心。彷彿他知道,在那一刻,他最能安慰我的方式是,讓我的低落與他的體貼同時並存。

上了大學後某個過年,我爸我哥還有我帶著哈利跟黑皮去隔壁學校操場散步。一到操場,照例放開他們兩個,讓他們自由活動。走著走著我們三人開始玩起快步競走來。不到一百公尺,我就因為踢到或卡住什麼而跌倒,膝蓋和手掌都磨破了。

因為哈利與黑皮還沒達到當天適當的運動量,加上我又需要休息一下才能走路,於是我就坐在跑道旁的草皮上等我爸我哥還有兩隻狗狗。沒有多久,哈利就靠過來了,他嗅嗅我的手掌、嗅嗅我的膝蓋,馬上在我身邊坐下。

等到我爸我哥還有黑皮繞了操場第二圈過來,並且命令他跟著走時,他馬上就陷入兩難之中。他不知如何是好,坐著又起身,看著我、又看著走離的他們,然後喉嚨裡發出急急的、小小的請求聲音。這時我跟他說:「去去!哈利去!」他就小跑步跟上他們。但操場還走不到半圈,他馬上就走捷徑回來了。這次他堅定地坐在我身邊,一點也不再猶豫。

或許就是因為他們都擁有太類似的溫和,才會讓我產生一種陳凱就是哈利的錯覺。

哈利是1999年初九歲時因為感冒最後迸發急性肺炎死去,陳凱則是年初出生。雖然說動物投胎轉世的理論可能會被認為有些牽強、而從台灣到密西根飛了七千英哩又頗為遙遠,但我總覺得我與陳凱之間的相遇是一種放肆的命定。

每一天,陳凱專注的凝視總像是要告訴我什麼。以前像窩窩張大眼睛盯著我看的時候,通常都是要開口要求些什麼東西的前兆:換新鮮的水、要添飯、想進腳圈圈、無聊想聊天等等。但陳凱的注視卻非常不同。她除了可以在地上滾動並做出山姆戲稱「海獅望月」的動作時盯著我之外,還會邊摩擦著諸如門或垃圾桶之類的物體邊盯著我。

但是大部分時候,她就是靜靜坐著,身形像極了7-11販賣的正三角御飯糰那樣、一動也不動地看著我的眼睛。這個時候我會亂叫一通她的名字:阿凱、愛蜜莉、子ㄇㄨ、咪子、ㄇㄨ嚕咪、陳凱娣等等,然後她還是一樣呆呆的瞅著我瞧,偶爾眨巴著眼睛。為什麼呢?她是不是想要告訴我:「姊姊,我就是哈利喔!我記住了我們之間的承諾、來找妳了喔!」

每當陳凱又這樣注視著我的時候,我就會忍不住要放下手邊的事,不留任何空隙在我們之間那樣的緊緊擁抱她。統計數字說,百分之五十的貓咪會喜歡軀體上的接觸,那窩窩與凱,正好是那百分之五十與五十,一個相對獨立、另一個渴求親密。貓與狗之間究竟是否會轉換投胎,畢竟對我來說並不那麼的重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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